第二百零四章 隔山打牛

　　虞嘯卿楞了壹下才反應過來。
　　“哦，李冰已經不在了。”
　　這不是說李冰死了，聽說憲兵隊把人送去醫院救治後，完事他就走了，什麽都沒有要，什麽也沒有說，什麽人都沒見。
　　走了。
　　不知道去了哪裏。
　　何書光、余治發起暴動，後者死在林躍手裏，前者被唐基帶人彈壓砍了腦袋，李冰不知道去了哪裏，現在四大金剛只剩張立憲壹個人。
　　當初他從暈厥中醒來，要不是唐基死命摁著，搞不好已經帶兵殺上祭旗坡，把那個姓林的碎屍萬段。後來他的父親發來電報，再加上鐘斌壹紙命令，把川軍團調防野牛嶺，他將全部精力都用在打南天門上，這才從失敗和恥辱的陰影裏走出來。
　　竹內連山……
　　這次虞家人壹定要攻下南天門，活捉竹內連山，打壹場漂亮的翻身仗。
　　他是這麽想的，也是這麽做的，但是在拿下第壹防線後，軍部並未同意他的壹鼓作氣撕開二防，進逼三防的戰鬥方案，反而轉向保守，命令士兵深挖洞光掘壕，在壹防安了家。
　　這跟之前說好的不壹樣！
　　“張立憲！”
　　“有！”
　　“去問問李師偵察連的弟兄，前線地形摸排的怎麽樣了？”
　　“是！”
　　張立憲轉身離開指揮部。
　　虞嘯卿陰著臉走到比師部的沙盤小了幾號的復制品前面。
　　唐基沖李覓和王冶西拱拱手：“兩位師長，我失陪壹下。”
　　“唐兄請便。”
　　倆人笑著跟他揮揮手。
　　唐基走到虞嘯卿身邊，拍拍他的後背，示意他出去說話。
　　“虞侄啊，妳這是幹什麽尼，別忘了妳現在是指揮官，李王兩位師長都聽妳的，看看妳坐立不安滴樣子，他們會怎麽想？軍部的廖參謀會怎麽想？沈住氣，壹定要沈住氣……”
　　虞嘯卿看著他說道：“這就是軍部說的虞師主攻？李王兩位師長全力協助？既然我是指揮官，為什麽每壹個進攻方案都要請示軍部？”
　　“哎呀呀，妳們虞家人就這點不好，傲……太傲。”
　　“那妳是同意他們的主張了，把上萬人運到西岸就奪了日軍壹條防線，然後像老鼠壹樣往地下發展？”
　　“妳看妳現在變得，那麽愛沖動。妳今年貴庚了？”
　　虞嘯卿臉色壹變，冷眼看著他。
　　唐基說道：“妳不願意說，因為妳心裏焦慮的很。三十五歲，哎呀三十五歲……嶽爺爺三十五歲時在幹什麽尼？帶多少兵？”
　　虞嘯卿深吸壹口氣：“二十三歲任秉義郎，二十六歲任江淮宣撫使，司右軍統制。”
　　唐基點著他的胸口說道：“統制，統制放到現在是個什麽？”
　　虞嘯卿說道：“和軍長差不多。”
　　“哎，這就對了。嶽爺爺二十六歲就當上軍長咧，妳呢？三十五歲還是個師長，妳焦慮呀，妳不服氣呀。”
　　“不，我敬的是嶽爺爺壹生為人，不是他的升遷之快！”
　　唐基嘆了口氣，拍著他的胸口說道：“天下之大，忠義之輩並不少見，但是又有幾個人能青史留名尼？善良也好，忠烈也罷，重要地還是能力……能力妳知道麽？”
　　“什麽意思？”
　　唐基瞪了他壹眼：“妳的腦筋就不能往南天門以外的地方想壹想？”
　　虞嘯卿盯著他，死死盯著他。
　　“妳以為打南天門就是壹錘子買賣啊？勝了名垂青史，敗了灰飛煙滅。鈞座想得可是全局，全局妳懂不懂？我們要是打的太快，美國人輪船，英國人飛機上的東西，給誰去呀？我可聽軍部的參謀說了，英印軍和駐印遠征軍將對緬甸的日軍展開反擊，到時候中緬公路壹打通，我軍自滇邊出發，同緬西滴軍隊壹起南下，當可壹舉奠定勝勢。妳急著打南天門，真要是耗光了虞師兵力，還拿什麽參加後面的戰鬥？現在李王兩位師長為什麽穩坐釣魚臺？就是等著看妳滴笑話，待這裏的戰鬥結束後，準備摘桃子做軍長領兵入緬尼。”
　　虞嘯卿沒話說了。
　　許久才深吸壹口氣：“當時在師部的時候為什麽不說？”
　　“此壹時彼壹時。”唐基看著天空說道：“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啊……”
　　“那我們就等著？”
　　“等。”
　　“太年輕，還是太年輕咯。”唐基背著手走了。
　　虞嘯卿看著他的背影，臉上的表情很復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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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二人回到前線指揮部的時候，張立憲也跟著從外面走進來。
　　“師座，友軍偵察連那邊的人跟和順的日軍小隊在樹林裏交火，被迫中斷任務。王師長的部隊也報告了類似的情況，似乎日本人擔心我們尋找突破口，強攻和順，不得不抽調後方壹切可用之兵力來阻擋我軍腳步。”
　　虞嘯卿看了唐基壹眼。
　　唐基對他點點頭。
　　形勢真的變了。
　　壹開始，虞師的任務是穩固江防，而虞嘯卿想的是怎樣打下南天門，取竹內連山的狗頭來成就自己的英名。
　　現在呢？南天門是壹顆釘子，是棋盤上壹枚江前卒，真正的戰場在緬甸，不是怒江。
　　看來竹內連山也意識到了這點，拼命地在為自己國家的軍隊拖延休整時間。
　　“師座……”張立憲看了在座所有人壹眼：“還有壹個消息，不知道當講不當講。”
　　“講。”
　　虞嘯卿回頭看去：“妳怎麽也學著婆婆媽媽起來？”
　　“是！”
　　張立憲說道：“根據美軍偵察機傳回來的消息，和順壹帶似乎出現不明武裝，正在由東側防禦薄弱地帶進攻日軍機場。”
　　該消息壹出，指揮部裏所有人都打起精神。
　　“不明武裝？”李覓看了大家壹眼：“該不會是……”
　　唐基輕輕點了下頭。
　　王冶西說道：“那些人見縫插針的功力倒是不弱。”
　　虞師與竹內聯隊正面對峙，李王兩師各自派出壹支偵查部隊深入山林，想要摸清附近區域地形，以確定是否強攻南天門，還是迂回至後方先取和順，日軍為了拖延時間，調遣看守機場的兵力進山阻撓，進而造成和順東方露出空門，而遊擊隊的人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野狼突然殺出，戰局轉變的不可謂不精彩。
　　虞嘯卿說道：“消息可靠嗎？”
　　張立憲點點頭：“美軍偵察機飛行員冒著生命危險低空盤旋兩周，確信日軍機場有戰事發生。”
　　“威爾遜上校怎麽說？”
　　“他問我們要不要派出更多部隊拖住深入山區的日軍，不讓他們回援和順。”
　　李覓坐了回去。
　　王冶西坐了回去。
　　軍部來的參謀官也坐了回去。
　　虞嘯卿看著他們，想要說點什麽，唐基過去拍拍他的肩膀，把沖到嘴邊的命令給他拍回肚子裏。
　　很多時候，對與錯不重要，勝利與失敗也不重要，而站隊……最重要，因為他關系著腦袋瓜兒。
　　“萬壹……我是說萬壹，那些人是我遠征軍流落在緬甸的隊伍呢？”
　　沒人理虞嘯卿，沒人敢在這個問題上打賭。
　　“難道我們就這樣坐視？眼睜睜看著摧毀日本人機場的機會泡湯？”
　　“夠了。”唐基皺了皺眉，湊到他耳邊說道：“妳想過麽有，我軍拖住日軍入山部隊，由他們打下日本人的機場，這功勞算誰滴？國內輿論又會怎樣？所以啊，打下機場反而會天下大亂……隨它去吧。”
　　“妳們……”虞嘯卿重重地嘆了口氣：“唉！”
　　便在這時，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壹陣急促的腳步聲。
　　“報……”
　　李師壹位帶著眼鏡的少校神色慌張地沖進來。
　　“師座，出事了！”